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繁星 | 且将乡愁试新茶
来源:个人图书馆-xxjjsdt     时间:2023-06-18 14:33:24


(资料图)

爷爷打来电话,说给我邮寄了今年的新茶,让我“不要忘记故乡的味道”。茶还在路上,我已忍不住地站在楼上远眺。自从离开村庄,爷爷亲手制作的茶就成了故乡与我的另一种脐带,把滋润过我童年的绿意源源不绝地传递过来,让我走上千万里的道路,脚印里始终都有一抹郁郁葱葱,一抹蓬勃招展。我始终记得,我是如何把笑声洒满整座茶园——我在绿色的山坡上奔跑,在绿色的微风里歌唱,在绿色的天空下嬉戏,直到爷爷用嘹亮的声音隔山呼唤我回家吃饭。等我跑累了,在山坡上闭上眼睛后,时常会感觉就像一株茶树,枝丫间挂着蓝天白云,叶片间散发出清新隽永的香气。终于,等到了爷爷寄来的茶。小心地放入杯中,冲上沸水,看着茶叶舒展、飘飞,我仿佛听见了熟悉的绿意在我的身体里复苏的声音。泡茶是有讲究的,爷爷曾手把手地教过我,一泡苦涩、二泡浓沉、三泡甘香、四泡清淡。如今我才体会到它的妙处,这不正像是人的思乡之情的变化吗?最初,是极为苦涩的,千万里的距离含在嘴里,那份滋味只有芭蕉叶上的潇潇雨声才能理解。渐渐地,苦味褪去,但是百结的愁肠却无法舒展,故乡生活的细节缓缓在心房里堆成小山,它与味蕾同时感受着厚重。之后,苦尽甘来,过去的美好时光重新占领了思念的主体,情绪拧干了泪水后,在阳光下变得温暖。最后,如梦初醒,收拾好散落的不舍与遗憾、回味与向往,长舒一口气,慵懒地靠在椅子上。此时人的心情,就像细雨洗过的茶园,就像茶杯上正袅袅升起的雾气。难怪苏轼曾说:“休对故人思故国,且将新火试新茶。”茶,能安慰一双流泪的眼睛,让一个疲惫的灵魂得到润泽。在老家,招待贵宾时有种特殊的饮茶方式,唤作“三道茶”,即一道苦、二道甜、三道回味。爷爷说,三道茶分别象征着人生三个阶段的滋味,青年时期为了梦想而奋斗,历经坎坷与失败,远离故土亲人,在陌生的地域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。然后,建功立业,理想不再飘在云端,而是被握在手中,美滋滋地大快朵颐。最后,回首来时路,用一杯清茶慰藉一路的风尘,大喜大悲都归于平静,在岁月深处沉淀为智慧和阅历。把爷爷寄来的茶又泡了一次,我真切地听见了那份绿意在我的身体里抽枝、萌芽的声音。它不仅仅是在故乡的茶园里撒欢的记忆,也不仅仅是一份杀青和炒茶后失去了色泽的乡愁,它还是故乡的人们世世代代,在血脉里传承下的勤劳、质朴、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闭上眼睛,儿时的幻想再次袭来,只是这一次,我明明没有在茶园里,它却更加清晰和生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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